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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雷] 《那個女孩》,岩石裡的花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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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6月1日日本《朝日新聞》刊登了一篇報導,一則於新冠疫情時期內發生的悲劇新聞
。花(ハナさん)從小就遭到母親家暴,小學沒有唸完就中途輟學,從11歲開始就被父母
強迫賣淫賺錢,14歲在酒店與客人吸食毒品自此染上毒癮,之後花因毒品遭到逮捕,經此
案的警察介紹參與了互助會,更在其鼓勵下為了成為照護員的夢想,開始進入夜校重新開
始學習,人生看似即將翻轉重生,孰料疫情的爆發讓一切再次變調。學校停課、失去工作
,美好未來彷彿再度被迷霧籠罩,花最終於2020年5月4日自殺,結束她悲傷的一生。而後
來亦有篇報導指出,曾輔導花戒毒的警察,以輔導戒毒名義接近然後性侵另名同樣由他輔
導的女性遭到逮捕。導演入江悠將《朝日新聞》這篇關於花的報導與新聞裡的新聞進行改
編,完成了新作《那個女孩》。

基本上《那個女孩》劇情與《朝日新聞》報導無異。從電影的開始,觀眾跟著鏡頭認識了
由河合優實飾演的女孩杏,看著她憔悴的臉龐與瘦弱的身體,在外面跟著客人吸毒、向客
人要錢,回到家遭同樣在賣淫接客的母親痛打,認為或許這個女孩的一生就會這樣悲慘的
過了。直到某次杏遭到逮捕,絲毫不像警察的多多羅開始在她面前做起瑜伽,他開導著她
、鼓勵著杏努力戒毒,多多羅帶著杏參加互助會,在經過記者好友桐野幫助與介紹,杏也
得到安養院的照護工作,而為了實現成為照護員好照顧所愛的祖母的夢想,杏也報名了夜
間補習班的課程,重新她的課業學習。觀眾感受著發生在杏身上的變化,看著她鼓起勇氣
逃離有母親在的那個家,搬進了專為安置遭家暴與性侵的女性的新住所,在多多羅與桐野
的陪伴下,杏本來無光的未來似乎開始透進了光。

然而卻也如那篇報導,杏最後選擇走上與花同樣的路。如果說《朝日新聞》的新聞是讓讀
者「知道」花的結局有多麼讓人心碎,那麼《那個女孩》則是讓觀眾「看到」杏的一生有
多麼讓人心碎。《那個女孩》猶如《朝日新聞》報導的延伸或者補充,導演入江悠將原來
報導中,從學校因疫情停課到花走上絕路的這段日子給填補,替花寫了一個可能是導演入
江悠所想像、發生在花身上,讓她好不容易被接起,卻又選擇讓自己從高處墜落的理由。
從中段開始,觀眾便知道記者桐野接近多多羅的原因,有線報指出多多羅以假借輔導女性
戒毒之名,而行被他說成為懲罰的性侵之實,桐野得到互助會成員雅的證詞與線索提供,
證實多多羅利用警察身份犯下的惡行。於是,桐野寫完了報導、多多羅遭到逮捕,互助會
被迫解散,而杏再度成為了一個人。

只是杏成為一個人自然不會是她選擇結束生命的理由,不論是桐野還是多多羅所做、背叛
與傷害她的心的事情,又或者是被母親發現新住所、來到安養院鬧事,用祖母來脅迫她回
家、甚至趁她不在家的時候通報社福中心將隔壁鄰居託她照顧到有感情的孩子帶走等等各
種打擊也不會是逼她走上絕路的理由,因為當她奮力從谷底爬起時,她就有了反抗母親、
面對一切的力量。無奈疫情的突如其來,再度攪亂了杏整理好的生活,補習班、安養院、
互助會、新住所...,她頓時失去了所有,就連過去常和多多羅與桐野去的拉麵店都暫停
營業,疫情下的防疫距離卻成了杏心裡的煩憂,接踵而至的糟糕事再無人能替她承擔,身
心俱疲的杏因此再度捲起袖子、拿起針筒,藉由毒品來獲得短暫的舒緩。可當勁頭退去,
逐漸湧上的除了懊悔,更多的是對自己的失望,失望自己搞砸了所有努力,失望自己辜負
了想重新開始的自己。比起其他,對自己的失望更讓杏感到絕望。

本來直至最後一刻,我都在想到底杏的心裡在想什麼?好不容易展開新生活,卻咚的一聲
嘎然而止,直到桐野帶著杏的死訊來探訪多多羅,從多多羅的回應裡我才得到了答案。原
來最讓人心碎的,從來不是正在努力卻不斷遭遇挫折與失敗,或者連嘗試努力的機會都得
不到,而是機會明明給了自己,也努力過了然後成功了,卻被自己給親手搞砸。多多羅說
他輔導過的案例中,幾乎沒有因為吸毒而自殺的人,遇到困難他們只會想繼續吸毒,真正
會自殺的都是成功戒毒過卻再度沾染毒品的人,而杏就是這樣。事實上,不管是原先的報
導還是電影,觀眾無從得知警察到底有沒有對花或者是杏下手,但就我自己認為的是,不
論有還是沒有,對於杏而言多多羅都是讓她生活開始有光的重要恩人,與他之間似乎存在
著某種依附關係。而你說多多羅有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嗎?又或者桐野有沒有後悔寫了報
導,間接導致互助會的解散?從他們的反應來看我想是有的,如果沒有這樣,如果沒有那
樣,事情就不會發展成後來的樣子,會不會杏還會活著?因此換個角度想,這起悲劇其實
是好多個失望所造成的骨牌效應。

正義與私情、人性與道德的拉扯,向來是這類型電影會放入的部分。就如河合優實參演過
的電影《由宇子的天秤》,當紀錄片導演由宇子某日發現,父親經營的補習班裡有個背景
與她相似的女同學懷孕了,且關係對象竟然還是補習班經營者、也就是由宇子的父親時,
她陷入了想要舉報好嚴懲本該為人師表的狼師,卻也不願意讓從小與自己相依為命的父親
去坐牢的痛苦掙扎,同時也擔心著補習班若因此關門,這些學生該怎麼辦?自己正在拍攝
的紀錄片若被父親連累怎麼辦?同樣的,在《那個女孩》中,導演入江悠加入了桐野這個
記者的角色,讓他來去與警察多多羅展開對話。兩人雖然各別用著警察與記者的身份接近
杏,卻也用多多羅與桐野的名字參與了她的人生,桐野想要報導正義,卻怕杏失去歸屬;
多多羅想保護杏,卻滅不了私慾。當於私有了感情,於公他們都將不再是旁觀者,他們都
為了自己做出決定,然而當杏選擇離開這個世界,他們也都在後悔著當初的決定,當內心
的天秤不再平衡,心裡的有個什麼似乎也變了。

《那個女孩》像是東京照不到陽光的巷弄,昏暗而又潮濕,杏則是那出生於陰影裡的花,
明知艱難卻也奮力、渴望著綻放,好不容易等到善良的手將她從土壤裡挖起,向前移了點
到能浸沐陽光的地方,卻沒想到名為疫情的高樓轟的建起,奪走了陽光、用盡了全力卻終
究枯萎。導演入江悠將這篇或許不會再有人提到的新聞自由搬上銀幕,透過杏的故事讓更
多人看到不曾留意的角落。《那個女孩》反映著日本當代社會的問題,關心著弱勢族群的
處境,對權力、對人性從刻畫到反思,導演入江悠將議題帶到觀眾面前,讓觀眾跟著鏡頭
、跟著杏去感受著這個世界的溫暖與殘忍。恰如其分的演出,細膩的劇本與靜謐流動的時
間感、灰中透點淡藍的畫面,都讓《那個女孩》成爲一部值得讓人細細品味的電影。

從《由宇子的天秤》就有注意到河合優實,想不到幾年時間她就榮登日本電影金像獎影后
寶座,和今年另部作品《納米比亞沙漠直播中》幾乎橫掃了日本全部的女主角獎,包含每
日電影獎、藍絲帶獎、電影旬報、等等,還提名了本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與《女
兒的女兒》張艾嘉、《破墓》金高銀等人競爭,儘管最後都敗給《警上添花》印度女星沙
哈娜戈斯瓦米,但河合優實確實已開啟了屬於自己的時代,不論是《由宇子的天秤》導演
春本雄二郎或者《那個女孩》導演入江悠、《納米比亞沙漠直播中》導演山中瑤子,他們
都精準捕捉到了河合優實獨特的氣質,純真與邪氣同時並存於其身,不敢說是為她量身訂
做的角色,可這些角色經由她的詮釋,都成了彷彿只有河合優實能夠來演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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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s1987 : 感恩 03/21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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